蝴蝶從來不會停止飛翔
大二下學期的一天傍晚,她和一位同寢室的女友穿行學校前那條馬路時,被一輛違章行駛的汽車撞倒在地,肇事司機丟下流血不止的她逃竄而去,她的女友不知所措地哭叫著。這時,路過的他背起她就往附近的醫院跑。因為搶救及時,她安全脫險。很快,她從女友的口中了解到他和她們是同一所大學的校友,他的家在太行山深處的一個小村,小村只有十幾戶人家,常年沒電,吃水要到5公里外的山泉去擔,因為耕地太少,小村里的人們每年有半年是餓著肚子的。他12歲時父母雙雙病故,他是由鄉親們資助才一路走進這所大學的。
她不了解那種艱難和艱苦,因為她的父親是一座省會城市的市長,她的生活從出生就被打上了優越的烙印。她猜測著,和她素不相識的他為什么會出手救她,是真的無私坦蕩,還是別有用心?她這樣想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她特別的家庭背景,加上她漂亮的容貌和出眾的身材氣質,從進入這所大學后,她就成為眾多異性追求的目標。在真情假愛的追求聲中,她淡然從容地拒絕著。她懂得,在這個追求實際的年代,愛情有時候也無奈地淪陷為實現某種目的的手段,而她心目中的愛情是圣潔純凈得毫無瑕疵的。
出院后,她找到了他,執意邀請他一起吃飯,以表達自己的謝意,他卻平淡地說了一句沒什么,轉身就走開了。他的回絕讓她感覺到自尊心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室友紛紛建議她教訓教訓不知好歹的他。
一周后,在食堂吃晚飯時,她和3名室友坐到他面前,沒等她和他說話,她的一名室友對他說道:“我發現你每次只吃咸菜和饅頭,如果不嫌棄的話,我這些剩飯剩菜給你改善改善。”說著,不等他做出反應就把手中的飯盒向他伸過去,他愣怔了一下后,接過飯盒將飯菜倒進自己的飯盒,說聲謝謝,便埋頭吃起來。她和其他室友對視了一眼,一窩蜂似的把飯盒擺到他面前,他風卷殘云般一掃而光后,站起身,說了句“多謝各位”后就走開了。看著他的背影,有室友驚詫道:“他咋這么能吃呢?平時他能吃飽飯嗎?”她只覺得心底有一股酸澀。
心底有花兒悄然綻開,她知道,她愛上了他。她開始向他展開愛情進攻,他則找各種理由拒絕著:“如果你只是為了感謝我,這個玩笑就開大了”、“你和我之間隔著太多東西,我不適合你”、“我的未來在家鄉的小山村,那里非常清苦。你的未來是高樓大廈、燈紅酒綠的都市”……
在她鍥而不舍的追求中,他們的胳膊挽在了一起。雖然她和他幾乎完全不同的成長背景讓他們之間有著很多差異,但在愛的融合下,她自然的遷就著他,靠近著他,一切都變得曼妙而美麗。
很快,距離大學畢業越來越近了,她希望畢業后他能夠同她去她長大的那座城市共同創造兩個人的未來;而他卻堅定地表示,畢業后他要回到家鄉的大山深處做一名教師。
一次次爭論、一次次互不相讓。
畢業的日子終于到了,到處彌漫著離別的憂傷。她幾乎是哀求著他:“從小到大,我一直是父母掌心里的寶貝,被身邊的人嬌寵著。自從遇到你,我開始不斷努力地改變著自己,讓自己適應著你。我為你做出了那么多的犧牲,難道你就不可以為我讓步一次嗎?”他神色凄涼,但語氣仍舊異常堅定:“我答應過家鄉父老,畢業后一定要回去的,我不能言而無信。”淚水噼啪地滾出她的眼眶,她哽咽著說道:“我們可以通過其他方式表達對鄉親們的感恩。捐款、建學校……我只求你留在我身邊。”他的回答仿佛刀子般割著她的心:“有些事情不是錢能夠解決的,我必須回去。”希望徹底破滅,絕望讓她的理性崩潰了,她哭喊著:“我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卻一次都不肯為我犧牲。你根本就不愛我……”
他背起行囊回到了家鄉的小山村,做了一名普通的山區教師;她則回到了她出生長大的那座城市,在政府機關工作。
從此,兩人天各一方,再無聯絡。
6年后,兩千余個沉浮的日子終于讓她漸漸平和了心中的傷痛,那一年的10月,她終于做了那個苦苦追求了她6年的男人的新娘。丈夫的疼愛、事業的順暢讓她的臉上重新開始有了笑容。一切滄桑都過去了,生活似乎重新開始有了美麗。可是,婚后一年左右的時候,她的丈夫突然被查出患尿毒癥晚期,延續生命只剩下一個辦法:換腎。
因為沒有適合的腎源,丈夫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她四處奔走呼號,試圖挽救丈夫的生命:報社、電視臺、網絡……求助通過各種媒介迅速傳遍了他們所在的城市,并向更遠處蔓延著。然而,丈夫特殊的rh血型讓她的努力變得渺茫無望。
這天,醫生突然告訴她,有人要捐腎給她的丈夫,但對方提出了一個非常奇特的要求,拒絕醫院向任何人透露他的情況,包括不見她和她的丈夫。滿心想著挽救丈夫生命的她連連點頭,向院方保證不問及絲毫有關捐腎者的情況。
配型成功,移植手術的當天,她雖然滿心是對丈夫的牽掛,可還是悄悄地守在供腎者的手術室門前,她要見一見那個肯無私幫助她丈夫的人,她要表達自己心中的感謝。手術室的門終于打開了,躺著供腎者的病床被推進了一間普通病房。她記下了房間號才回到丈夫的手術室前。
她丈夫的腎移植手術非常成功,手術后開始在無菌室里觀察治療。當天傍晚,她走進了那名供腎者的病房,病房內只有一張病床,病床上的人已經從麻醉中蘇醒過來,當她看到供腎者的臉時,一下呆住了,供腎者竟然是他。
隔著7年的時光,她突然發現,那些她以為已經在匆匆的流年里老去的花兒,當所有的花瓣都飄散之后,留下了一粒粒晶瑩的種子,而這些種子在7年后這個無法預見的日子,將繁花開滿光陰的兩岸。
淚水悄然盈滿了她的眼眶,她怔怔地問他:“你為什么把自己的腎移植給我丈夫……”他憨憨地一笑,像是在安慰著她:“不是所有相愛的蝴蝶都可以雙飛的,既然我不能陪你一同飛翔,我可以幫助你,讓陪你飛翔的蝴蝶不被厄運折斷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