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名句——《詩經·國風·周南·汝墳》
《詩經·國風·周南·汝墳》原文
遵彼汝墳,伐其條枚。未見君子,惄如調饑。
遵彼汝墳,伐其條肄。既見君子,不我遐棄。
魴魚赪尾,王室如毀。雖則如毀,父母孔邇。
《詩經·國風·周南·汝墳》注釋
⑴遵:循,沿。汝:汝河,源出河南省。墳(fén墳):水涯,大堤。
⑵條:山楸樹。一說樹干(枝曰條,干曰枚)。
⑶君子:此指在外服役或為官的丈夫。
⑷惄(nì逆):饑,一說憂愁。 調(zhōu周):又作“輖”,“朝”(魯詩此處作“朝”字),早晨。 調饑:早上挨餓,以喻男女歡情未得滿足。
⑸肄(yì異):樹砍后再生的小枝。
⑹遐(xiá狹):遠。
⑺魴(fánɡ房)魚:鳊魚。 赬(chénɡ成):淺紅色。
⑻毀(huǐ毀):火,齊人謂火為毀。如火焚一樣。
⑼孔:甚。 邇(ér而):近,此指迫近饑寒之境。
《詩經·國風·周南·汝墳》譯文
沿著汝河大堤走,采伐山楸那枝條。還沒見到我夫君,憂如忍饑在清早。
沿著汝河大堤走,采伐山楸那余枝。終于見到我夫君,請莫再將我遠棄。
鳊魚尾巴色赤紅,王室事務急如火。雖然有事急如火,父母窮困誰養活!
《詩經·國風·周南·汝墳》賞析
對于這首詩的主旨,《毛詩序》以為是贊美“文王之化行乎汝墳之國,婦人能閔其君子猶勉之以正也”;漢劉向《列女傳》更附會其說,指實此乃“周南大夫”之妻所作,恐其丈夫“懈于王事”,故“言國家多難,惟勉強之,無有譴怒遺父母憂”也。《韓詩章句》則以為,此乃婦人“以父母迫近饑寒之憂”,而勸夫“為此祿仕”之作,并無贊美“文王之化”的“匡夫”之義。近人大多不取毛、韓之說,而解為妻子挽留久役歸來的征夫之作,似更切近詩意。
這在詩之首章,其實已透露了消息。“遵彼汝墳,伐其條枚”——在高高的汝河大堤上,有一位凄苦的婦女,正手執斧子砍伐山楸的樹枝。采樵伐薪,本該是男人擔負的勞作,現在卻由織作在室的妻子承擔了。讀者不禁要問:她的丈夫究竟到哪里去了?竟就如此忍心讓妻子執斧勞瘁!“未見君子,惄如調饑”二句的跳出,即隱隱回答了此中緣由:原來,她的丈夫久已行役外出,這維持生計的重擔,若非妻子沒有人能來肩負。“惄”者憂也,“調饑”者朝食未進也。滿腹的憂愁用朝“饑”作比,自然只有飽受饑餓折磨的人們,方有的真切感受。那么,這倚徙“汝墳”的妻子,想必又是忍著饑餓來此伐薪的了,此為文面之意。“朝饑”還有一層意思,它在先秦時代往又被用來作男歡女愛的隱語。而今丈夫常年行役,他那可憐的妻子,享受不到絲毫的眷顧和關愛。這便是首章展示的女主人公境況:她孤苦無依、忍饑挨餓,大清早便強撐衰弱之身采樵伐薪。當凄涼的秋風吹得她衣衫飄飄,大堤上傳送來一聲聲“未見君子,惄如調饑”的愴然嘆息時,令人聞之而酸鼻。
第二章詩情發生了意外的轉折。“遵彼汝墳,伐其條肄”二句,不宜視為簡單的重復:“肄”指樹木砍伐后新長的枝條,它點示了女主人公的勞瘁和等待,秋往春來又捱過了一年。憂愁悲苦在歲月漫漫中延續,期待也許早已化作絕望,此刻卻意外發現了“君子”歸來的身影。于是“既見君子,不我遐棄”二句,便帶著女主人公突發的歡呼涌出詩行。不過它們所包含的情感,似乎又遠比“歡呼”要豐富和復雜:久役的丈夫終于歸來,他畢竟思我、愛我而未將我遠棄,這正是悲傷中洶涌升騰的欣慰和喜悅;但歸來的丈夫還會不會外出,他是否還會將我拋在家中遠去?這疑慮和猜思,難免又會在喜悅之余萌生;然而此次是再不能讓丈夫外出的了,他不能將可憐的妻子再次遠棄。這又是喜悅、疑慮中發出的深情叮嚀了。如此種種,實難以一語寫盡,卻又全為“不我遐棄”四字所涵容——《國風》對復雜情感的抒寫,正是如此淳樸而又婉曲。
女主人公的疑慮并非多余。第三章開首兩句,即以躊躇難決的丈夫口吻,無情地宣告了他還得棄家遠役:正如勞瘁的鳊魚曳著赤尾而游,在王朝多難、事急如火之秋,他丈夫不可能耽擱、戀家。形象的比喻,將丈夫遠役的事勢渲染得如此窘急,可憐的妻子欣喜之余,又很快跌落到絕望之中。當然,絕望中的妻子也未放棄最后的掙扎:“雖則如毀,父母孔邇!”這便是她萬般無奈中向丈夫發出的凄凄質問:家庭的夫婦之愛,縱然已被無情的徭役毀滅;但是瀕臨饑餓絕境的父母呢,他們的死活不能不顧。
全詩在凄凄的質問中戛然收結,征夫對此質問又能作怎樣的回答。這質問其實貫串了亙古以來的整整一部歷史:當慘苛的政令和繁重的徭役,危及每一個家庭的生存,將支撐“天下”的民眾逼到“如毀”、“如湯”的絕境時,歷史便往往充滿了這樣的質問。《周南·汝墳》在幾經憂喜和絕望后發出的質問,雖然化作了結句中征夫的不盡沉默。但是讀者卻分明聽到了此后不久歷史所發出的巨大回音:那便是西周王朝的轟然崩塌。
《詩經·國風·周南·汝墳》作者簡介
《詩經》是我國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共收錄周代詩歌305篇。原稱“詩”或“詩三百”,漢代儒生始稱《詩經》。現存的《詩經》是漢朝毛亨所傳下來的,所以又叫“毛詩”。
據說《詩經》中的詩,當時都是能演唱的歌詞。按所配樂曲的性質,可分成風、雅、頌三類。“風”包括周南、召南、邶、鄘、衛、王、鄭、齊、魏、唐、秦、陳、檜、曹、豳等15國風,大部分是黃河流域的民歌,小部分是貴族加工的作品,共160篇。“雅”包括小雅和大雅,共105篇。“雅”基本上是貴族的作品,只有小雅的一部分來自民間。“頌”包括周頌、魯頌和商頌,共40篇。頌是宮廷用于祭祀的歌詞。一般來說,來自民間的歌謠,生動活潑,而宮廷貴族的詩作,相形見絀,詩味不多。
《詩經》是中國韻文的源頭,是中國詩史的光輝起點。它形式多樣:史詩、諷刺詩、敘事詩、戀歌、戰歌、頌歌、節令歌以及勞動歌謠樣樣都有。它內容豐富,對周代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如勞動與愛情、戰爭與徭役、壓迫與反抗、風俗與婚姻、祭祖與宴會,甚至天象、地貌、動物、植物等各個方面都有所反映。可以說,《詩經》是周代社會的一面鏡子。而《詩經》的語言是研究公元前11世紀到公元前6世紀漢語概貌的最重要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