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玄的散文創作深受禪宗思想的影響,這類作品往往包含了深遠的禪意,林清玄的散文獨樹一幟,自成風格,其散文可貴之處在于他的寫作能以積極的"入世"態度,關注現代人生存中面臨的種種問題,并伴之以人文的關懷和思考。下面是第一范文網小編為大家整理的關于林清玄的哲理散文欣賞,歡迎大家參閱。
關于林清玄的哲理散文欣賞篇一:眼前的時光
有一位信佛很虔誠的教師,時常在課堂上灌輸小學生對佛教的認識。
一天,他花了半小時告訴學生,關于地獄的恐怖,然后他問學生:“有誰想要下地獄的,舉手。”
果然沒有人舉手,教師感到很欣慰。
然后他又花了半小時,告訴學生極樂世界的美好,他問學生:“有誰想去極樂世界的舉手!”
大部分的小孩子都舉手了,只有角落里一個孩子沒有舉手,面色凝重。
老師把他叫起來,問說:“為什么你既不想去地獄,也不想去極樂世界呢?”那個孩子說:“我媽媽說,放學的時候哪里也不準去,要直接回家!”
這是一個笑話,也不全然是笑話而已,幾乎所有的宗教都在強調來生的重要,也告訴我們過去的罪孽多么可怕,因此使許多宗教徒都活在過去的贖罪和未來的寄托之中,忽略掉眼前的時光。
其實,眼前的時光才是最真實的,要去地獄或天堂都應該從眼前起步。
在眼前的時光中歡喜,有光明與愛,就是天堂。
在眼前的時光中痛苦,黑暗與墮落,那一刻就是地獄呀!
關于林清玄的哲理散文欣賞篇二:黑暗的剪影
在新公園散步,看到一個“剪影”的中年人。
他擺的攤子很小,工具也非常簡單,只有一把小剪刀、幾張紙,但是他剪影的技巧十分熟練,只要三兩分鐘就能把一個人的形象剪在紙上,而且大部分非常的酷肖。仔細地看,他的剪影上只有兩三道線條,一個人的表情五官就在那三兩道線條中活生生的跳躍出來。
那是一個冬日清冷的午后,即使在公園里,人也是稀少的,偶有路過的人好奇地望望剪影者的攤位,然后默默地離去;要經過好久,才有一些人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讓他剪影,因為一張二十元,比在相館拍張失敗的照片還要廉價得多。
我坐在剪影者對面的鐵椅上,看到他生意的清淡,不禁令我覺得他是一個人間的孤獨者。他終日用剪刀和紙捕捉人們臉上的神采,而那些人只像一條河從他身邊匆匆流去,除了他擺在架子上一些特別傳神的,用來做樣本的名人的側影以外,他幾乎一無所有。走上前去,我讓剪影者為我剪一張側臉,在他工作的時候,我淡淡的說:“生意不太好呀?”設想到卻引起剪影者一長串的牢騷。他說,自從攝影普遍了以后,剪影的生意幾乎做不下去了,因為攝影是彩色的,那么真實而明確;而剪影是黑白的,只有幾道小小的線條。
他說:“當人們大依賴攝影照片時,這個世界就減少了一些可以想像的美感,不管一個人多么天真爛漫,他站在照相機的前面時,就變得虛假而不自在了。因此,攝影往往只留下一個人的形象,卻不能真正有一個人的神采;剪影不是這樣,它只捕捉神采,不太注意形象。”我想,那位孤獨的剪影者所說的話,有很深切的道理,尤其是人坐在照相館燈下所拍的那種照片。
他很快地剪好了我的影,我看著自己黑黑的側影,感覺那個“影”是陌生的,帶著一種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憂郁,因為“他’嘴角緊閉,眉頭深結,我詢問著剪影者,他說:“我剛剛看你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就覺得你是個憂郁的人,你知道要剪出一個人的影像,技術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觀察。”
剪影者從事剪影的行業已經有二十年了,一直過著流浪的生活,以前是在各地的觀光區為觀光客剪影,后來觀光區也被照相師傅取代了,他只好從一個小鎮到另一個小鎮出賣自己的技藝,他的感慨不僅僅是生活的,而是“我走的地方愈多,看過的人愈多,我剪影的技術就日益成熟,捕捉住人最傳神的面貌,可惜我的生意卻一天不如一天,有時在南部鄉下,一天還不到十個人上門。”做為一個剪影者,他最大的興趣是在觀察,早先是對人的觀察,后來生意清淡了,他開始揣摩自然,剪花鳥樹木,剪山光水色。“那不是和剪紙一樣了嗎?”我說。
“剪影本來就是剪紙的一種,不同的是剪紙務求精細,色彩繁多,是中國的寫實畫;剪影務求精簡,只有黑白兩色,就象是寫意了。”因為他夸說什么事物都可以剪影,我就請他剪一幅題名為“黑暗”的影子。剪影者用黑紙和剪刀,剪了一個小小的上弦月和幾粒閃耀為星星,他告訴我:“本來,真正的黑暗是沒有月亮和星星的,但是世間沒有真正的黑暗,我們總可以在最角落的
地方看到一線光明,如果沒有光明,黑暗就不成其黑暗了。”
我離開剪影者的時候,不禁反復地回味他說過的話。因為有光明的對照,黑暗才顯得可怕,如果真是沒有光明,黑暗又有什么可怕呢?問題是,一個人處在最黑暗的時刻,如何還能保有對光明的一片向往。
現在這張名為“黑暗”的剪影正擺在我的書桌上,星月疏疏淡淡的埋在黑紙里,好像很不在意似的,“光明”也許正是如此,并未為某一個特定的對象照耀,而是每一個有心人都可以追求。
后來我有幾次到公園去,想找那一位剪影的人,卻再也沒有他的蹤跡了,我知道他在某一個角落里繼續過著飄泊的生活,捕捉光明或黑暗的人所顯現的神采,也許他早就忘記曾經剪過我的影子,這絲毫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在一個悠閑的下午相遇,而他用二十年的流浪告訴我:“世間沒有真正的黑暗。”即使無人顧惜的剪影也是如此。
——一九八三年二月二十三日
關于林清玄的哲理散文欣賞篇三:陽光照在我們身上
三十年代最當紅的男明星白云自殺去世了。
當年白云在上海的盛況,據說目前最紅的明星秦漢、泰祥林、王冠雄,李小飛加起來都還比不上,我父母那一輩的影迷,一提起白云,總是勾起一些傷感的回憶;誰想到那個時代在銀幕上最閃亮的明星,死后竟是黃土一,連墓碑都找不到。卅年的年華,把白云從地上最明亮的地方,埋到最黑暗的地下。
白云自殺的同時,我最喜歡的智慧型明星英格麗褒曼也逝世了,可是兩人的身影卻是完全不同的景況,褒曼逝世的時候,她的兒女都圍繞身邊,倍極哀榮。第三天中國臺灣電視公司還播出一個一小時的專輯“英格麗褒曼的榮耀”,來紀念這位為全世界尊敬的影人。
可是白云呢?白云的逝世在電視里只是一個小小的新聞,更何況是專輯了。當初他為自己取名為“白云”就已經為結局下了斷語,他生前有兩句話:“生是飄客,死是游魂。”是有著多么深沉寥落的寓意,怪不得一些老演員像葛香亭、歐陽莎菲在他墳前致祭時也免不了老淚縱橫。
中國演員老來的處境,總是令我油然地興起衷感之心,他們不能像西方的演員,終其生都閃爍著明星的光澤,他們不是恒久的星星,而是瞬息消逝的流云。但是又何嘗演員如此,這觸及到我經常思考的時間問題,時間,對一位曾經光芒萬丈的人是一個多么無情的殺手。怪不得白云逝世的時候,一位影劇記者慨乎言之,問起如今當令的年輕演員,他們竟茫然的問起:白云是誰?白云是誰呢?白云千載空悠悠,白云只是在干凈的天空中飄過的一朵云吧。它在清
晨的旭日中,在黃昏的夕陽里,都會反射出五彩的光澤,但一到了黑夜,再美的云也沒有人看見了。
我最喜歡辛棄疾的“破陣子”,這是辛棄疾為紀念當時一位具有軍事和經濟才華的思想家陳亮,所吟賦出的壯詞:
醉里挑燈看劍
夢回吹角連營
八百里分麾下炙
五十弦翻塞外聲
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
弓如霹雷弦驚
了卻君王天下事
贏得生前身后名
可憐白發生
辛棄疾的詞意是美的,在美的背面卻有一種對時光流逝的哀傷,我覺得最令人動容的是“贏得生前身后名,可憐白發生”,從這兩句詞來看看白云,實在最貼切不過。多少令人懷念的人物,終也免不了白發生的處境,更糟的是,在輝煌后的寂寞,使一位曾扮演過顧盼自雄的英雄人物,最后在偏遠的旅館仰藥自殺。
前幾天,兩位菲律賓的華裔畫家洪救國、王禮博來中國臺灣,我抽出兩天的時間,陪他們到臺中去探望老友席德進的墓園,同行的還有畫家李錫奇、朱為白,以及席德進的生前知已盧聲華。
我們到達大度山花園公墓時,正好是陽光最烈的正午,陽光遍照在墓園上,附近的相思林里傳來喧嘩的鳥聲。席德進的墓園是他生前親手規劃,格局很像中國明朝小小的園林。在墓園里有一座“望鄉亭”,頗能見到畫家最后的心愿。我站在“望鄉亭”的圓門,往山下望去,那里沒有畫家的故鄉,只有櫛比鱗次的樓房層層相疊,我們的心情在那一刻都沉默了起來。
席德進曾以高超的畫藝,感動過千千萬萬的心靈,他逝世時也是倍極哀榮。可是在他逝世一周年舉行畫展會場里,觀眾卻是三三兩兩冷冷清清,我曾在畫展會場坐了一個下午,直到畫廊的燈暗了才默默離去,心中浮起的仍是辛棄疾“贏得生前身后名,可憐白發生”兩句。
在席德進的墓園里,種了兩種他生前最愛的植物,兩株鳳凰樹和三株木棉,經過一年的培植,都已經長得比望鄉亭還高了。鳳凰依舊,木棉無恙,而我們這位曾享大名的藝術家長眠地下,他的名,他的藝,可嘆的在時間沖刷下,成為群眾心里一個暗淡的記憶。
離開席德迸的墓園,車子往大度山下疾馳,我回頭還看見那一株長得特別高的鳳凰木,我在想著,這一株鳳凰花開的時候,年輕一輩的藝術家心中,席德進還能留下什么樣的形象呢?
陽光是那樣無私地覆蓋著我們,而太陽的沉落總是那樣無情的不肯為黑夜停留,那些死去的藝術家們躺在陰冷黑暗的地下,他們再也不能享受陽光下的喜悅。
在我的檔案里,有一幀我為席德進拍的照片。他站在中部大平原怒放的野花群中,鮮明的清晨曝光把他的臉刻成一座明暗分明的塑像,他仰起頭來呼吸著陽光,如今,那種情境再也不能重回了。
我們每天能走過陽光的小徑,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能讓陽光或溫柔或狂野的照射,是一件多么開朗的事,我想說的是,就珍惜陽光照在我們身上的歲月吧,因為陽光不會為我們停留,再偉大的藝術家也留不住它。
——一九八二年十月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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