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搬家之后,同住在臨江街上。
外公怕我受不了家里天氣冷,送了個紅色暖水壺給我,讓我晚上放在被窩里。我很是歡喜,父親卻在我背后沉聲說:“你要是敢把它拿回家,我就打斷你的腿!”
我相當震驚,他以為我還是可以威脅震嚇的小孩子么?幼年他也曾對我說:“你要是敢去外婆家,我打斷你的腿!”如今我三年才回一次家,他居然沒有一點改變。
那一剎間我痛恨他,恨透。
父親對親人的自私是旁人難以想象的。
回到東莞之后,某一晚上兩三點鐘,突然坐起來擁被大哭,萬箭鉆心,疼痛難忍。我拔通風云的電話,他回復過來,靜聽聽我嚎嚎大哭良久。我永遠感激他的仗義。
那天貓貓伊依聊天時說:“我總是看到一個冷靜沉著的你,想看看抱怨發牢騷的你,卻沒有看到。”
當時不過淡淡一笑,今天想來卻感到特別悲涼。
出嫁當天,父親把我叫到他面前,說:“等下接親的人來,不是要散煙么?得買好兩包一點的——你拿錢來,我去幫你買。”
我臉上的笑容沒有掉,抽出一張錢給他。是的,女兒出嫁了,他連兩包煙也舍不得出。他在想有給你外婆家的,不如給我。
轉身了媽媽又找我,樓下店里說你爸爸剛剛拿了兩包煙記帳,是媽媽再給了錢。
嫁了這樣一個男人,她恨他,也是有理由的。
舅舅舅媽阿姨們來送親,是要在家里吃飯的,我預知父親不肯做菜,早一天拿出一百塊錢給媽媽,說到時你自己買了菜來做。一桌人,上了七八個菜,父親還是不肯再讓媽媽炒菜了,他說不需要別人家的人在家里吃飯,當著眾人的面,外公怒罵了父親。
大姨攔著說:“今天是潔潔的好日子,誰也不能吵。”
向來這些事,我是難得說的。一件一件,數不清,徒增人笑柄。
人生在世,只有親情惹不起。
有時我又想,這一生,我也沒有開口為自己說話的機會了么?沒人知道我受的委屈,也是一種莫大的委屈。
父親今年六十了,也許再過一些年,他會走。等他走了之后,再說這些話,就不敬了。
那么,我今天想到的一點,也還是記下來吧。
這么多年來,我總是看見在時間的長河中,長大的自己回頭去抱起年幼的自己,輕輕拍著,對她說:“不怕,不怕。”
(作者自評)
※本文作者:落花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