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難以入睡的時候,我說,我沉的似一塊千年青石,自己把自己都壓的氣喘吁吁。
窗外,并沒有我們想象中那么安靜,夜以獨特的方式掩飾著自己的繁華。當我們的眼睛無法用日常的用途來解決黑夜的問題的時候,只有拿耳朵來讀這些隱隱傳來的聲音,輕微的,深重的,銳利的,沉悶的,卻是繁復的各種各樣的聲響。
黑夜里,神秘,丑陋,以及罪惡都一樣多。這樣的黑暗,滋生了許多白天無法用言語訴說的故事。我們曾光鮮地展示在陽光底下,用微笑來炫耀著自己的高貴或者從容,而在暗夜里,誰不是披頭散發,殘脂少粉,痛心疾首。
從四月初,我的病痛開始與三月末接軌,那次料想中的出行并沒有帶走臆想中所有的不適,我依舊延續著往年的習慣,在忽冷忽熱的四月,渾身乏力,喉間冒火,腦子昏沈。這些熟悉喜愛的方塊字,在眼里成了一種負擔。我常常捧著一本書,然后在春光照在我身上的時候沉沉睡去。我用眾多的睡眠來驅散著自己的沮喪,然后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說,我是病了,所以一切可以暫緩停歇。
我把手頭的工作都停下來,心安理得地生病。也不寫博,不回貼,不看新聞。每個白天,我就躺在床上的暖被里,等著那些藥物帶給我的深醉的睡意。
我知道,自己在奢侈地拋擲著大把的好時光。而這些從指縫間輕笑著溜走,即將逝去的光陰,它們再也不在。
每個夜晚來臨的時候,我便開始用異常清醒的目光在黑暗中穿行,像一只夜巡的動物,用思緒去游逛每一處角落,探望每一個經過的物體。
那么多看似健康的人們,在無人光顧,無人理會的黑夜,也會有痛或者苦衷,像我這般,悄悄地落淚,或者低低地呻吟。
四月是一個慵懶,倦怠,隱忍,疏離,而又消極的月份,氣候在冬夏間徘徊,你會在許多時候疑惑著自己的判斷,然后很遲疑地邁開剛剛停下來的腳步,朝前或者回望。
程尚的博停了。
他給我留言的時候,我不知道他是否會流淚或者不流淚,但他的心,一定會像我這般地感覺疼痛,他的指尖或許會顫抖,若我在回復的時候,因為病痛帶給我無力的顫動一樣。
我一次次地瀏覽著那些詩句,美麗的像姑娘玉脂般的肌膚,靈動的若清晨最初的一滴露,可是,它們就停在那兒不動了,恰一張風光無限的照片,被抓拍后,在黑暗中沖洗,精心設計,貼在相冊中間,合上,置放在高高的櫥間。
可是總有一日,這些字會發光的吧。我這樣想的時候,真想用指頭去摸索這些方方正正的字,就像摸索舊時的光陰那般,用觸覺來記下這些字曾給我的感動。
我們一直被傷害著,文字,還有氣候。我們的心,也一直都在病著。
只是長久以來,我們未曾覺察它柔軟的內里,怎樣被傷害,被侵蝕,被腐化罷了,這個四月,是一根引線,而到底是那場雨或者雪,是點燃它的根源?
我們都病了,可能,也只能在無人問津的深夜里,把那些結了血癡的疤痕一一撕開,然后用時間的藥敷將上去,在更深的疼痛中慢慢等待痊愈。
有些東西,并不能與人分享,比如身體的病痛。
而有些東西,就是用來與人分享,比如文字,比如想念,比如悔恨。
你看我又在自言自語,身邊,空無一人。
夜正靜著,是深夜兩點,或者三點吧,但這些又與有何不同,我躺在床上,用清醒的眼睛與黑夜對視,看時光得意地走來走去,看那年月下的清輝,看那次山中的偶遇,看那回痛哭的眼睛。然后在四月的任何一個早晨,喝許多的藥片,許多的白水,就著陽光,睡去。
生命是用來享受時間,和時間中萌生的情誼的。
我這樣安慰著自己,并暗自祈禱,流逝而去的歲月生一些憐憫給我,讓我在逐日老去的生命途中,一直能讀到那些豐美的詩句,看到那個想看到的人,寫出那些內心的急迫,即便一直做著四月的病孩子。
※本文作者:指尖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