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個春天,與我們所經歷的任何一個春天有什么區別呢?好象沒有吧。可是如果沒有,為什么那么多個春天可以藏匿在記憶深處好好地沉睡,惟獨它要掙脫記憶的枷鎖,用倔強而無辜的眼神注視著我們逐漸昏暗逐漸僵硬的生命里程,然后在某個夜晚,讓你看到它曾經的笑,和鬧,之后在長長的夜里,教我們攜著沉重的肉身,回頭探望那些過去了的,有些發黃的日歲?
想想,某個春天,真的曾經來過吧。
鏡子里是一張灰暗的容顏,有幾根白莖正在手指尖觸目驚心,心下有幾分凄涼。
窗外的春天,正以一種瘋狂的姿勢掃蕩著這個即將綠意盎然的世界。聽得見樹枝卡嚓被折斷的聲響,在逐深的夜里,有一絲恐懼襲上來,在疲憊的夢的邊緣,來來回回地踱步。
如此這般,那如拉住某個春天的時光。
某個春天,大地還在冬的殘夢中掙扎,樹梢上的那點綠星,羞達達地傳播著關于春天的種種猜測,你如果仔細去觀望,根本沒有一點綠,可是若你站的遠遠的,了望那些樹木草坪,山川河流,竟然有一些隱隱的綠,帶著一種沉重的水氣,縹緲在天地之間。
馬路右邊的的女孩子,剛剛褪去冬裝,披了一件暗紅的長風衣,騎車回家,她的頸上是一條鵝黃的紗巾,挽著一個漂亮的蝴蝶結,遠望,若一朵鵝黃的迎春花,綻開在女孩的頸間。
她的心里應該還哼著歌的吧。要不,她怎不似那些匆匆的歸家之人,把腳下的自行車騎的飛快,恨不能插了雙翅,穿越時空的隧道。
她慢悠悠地騎著車,眼睛里滿是春天的欣喜,那些樹稍上停歇的小鳥,也落下來,在她的視線里晃蕩,有笑在她的臉上展開,像小小的方巾,里面因為盛滿了新鮮的內容而生氣勃勃。
是向往有愛情的年齡,心里暗戀著一個男子,卻因為不敢表白而使自己生出太多的自卑。喜歡在黃昏讀那些朦朧的詩句,讀關于愛情中的欣然和忐忑,喜歡睡在蚊帳中悄悄地哼歌,然后坐起來,把頭埋在臂彎里,流淚。
早晨起來的時候,是一張年輕的沒有任何痕跡的面孔,鏡子里,她渴望有一些美艷或者滄桑,那樣,或許可能獲得他的關注,或者只輕瞥一眼。
這樣的日子,雖然內容相同,每天卻是新鮮。
某個春天,是早晨或者黃昏,她戴著那朵鵝黃的花,騎車在馬路上走,她無數次地渴望,會有一次偶遇,來圓自己關于初次愛戀的深夢,三個月,或者半年,或者更長的時間了吧,她甚至開始默念那句詩:世事錯迂回,與君永相望。不同的是,這樣的相望,不是雙方情愿的彼此,而是單方面的多情。她為此很沮喪,但不氣餒。太陽,每天都是新的,而愛情,每天都會一步步向前,與她相遇。
相遇,多美的一個詞,到許多年以后,她聽到孫燕姿唱到,我遇見誰會有怎樣的對白,我等的人他在多遠的未來,我聽見風來自地鐵和人海,我排著隊拿著愛的號碼牌……彼時,她粲然淚下。想起許多年以前的自己,那顆虔誠的真心,和那腔小小的愛意,還有一個真純的自己。
我們還是回到某個春天的入口吧。
上帝并不是一味地與你作對,有時侯他也憐惜你的一片誠意,成全你一個小小的心愿。
比如,當她快要接近目的地的時候,迎面有一個男子騎車過來,那男子的眉眼間,掛著些許笑意,開在女孩乍喜的眼簾下,他們都停下來,隔著馬路,互相凝望,卻不說話。車流在他們之間來來往往,人群在他們之間來來往往,甚至樹梢上都泛出淺綠,花,正在隱約地開,大街小巷一片蔥綠,春天就這樣在相視的眼神中,以不可阻擋的勢力來到了這個城市,夾著柔風細雨,夾著一些模糊的愛情,夾著哪些花們燦爛的笑顏,嘻嘻哈哈地來到人間。
一時間,青春綻開了秀美的花朵,每一朵花瓣上都沾著濕漉漉的露水,許多人,愛著這樣年華正好的花瓣,欣賞,夸贊,愛慕,深情,還試圖將她插在案幾,據為己有。
某個春天,現在還歷歷在目,仿佛就是剛才,那朵花還在手心里濕潤著,而當她睜開眼睛,張開手心,再無觀望它的時候,才發覺手掌中空空如野的事實。花莖無存,連它枯萎了的殘骸,都被歲月的風,驅散無跡。
許多個春天,以不同的面目一起涌出來,某個春天,也在這些洶涌的波濤中擁擠成一些粉末,然后在這個春天陰沉的天氣中,飄散成一些星云,流落到某個星球之上,它們是一粒花籽,播灑下去,依舊會開放關于愛情的繽紛花瓣。
只是,一直以為在生命中保存完好的那朵關于青春與愛的花,也不過短暫一瞬間,怎地在就匆匆落了呢?
※本文作者:指尖之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