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歲前,我是個沒有見過鋼琴的人,但是現在卻與鋼琴天天有約了。
第一次見到鋼琴是八十年代初的事了,記得那是一個春天的日子,我在部隊當連長,連隊的一位排長彈一手好吉它。他每天那悠揚的吉它聲伴著他那雄厚的嗓音,把一首又一首的軍營民謠傳遍整個連隊,給連隊帶上激動熱情向上的氣氛,使連隊的文化生活一度成了單位關注的焦點,也就是這個我也喜歡上了音樂。
在這與這位排長的交談中,又得知他還會彈鋼琴。忽然想起單位禮堂有一架用大紅布蓋著的鋼琴,可是我從沒有見人彈過。我對這位排長說:“我給你弄架鋼琴,你給咱全連官兵彈彈,也讓我開開眼界,我還沒有聽人彈過鋼琴。”
這位排長說:“你到那里弄鋼琴去啊”。
我說:“我會想來辦法。”我第二天找到單位宣傳處文化辦的主任。真把鋼琴弄到連隊了,從此這架鋼琴也就正式在我們連隊落戶了。
當那架鋼琴搬進連隊時,鋼琴的貴族風范,優雅、沉穩一下子讓我這個從沒有見過鋼琴的老土著謎了。接下來這位排長在鋼琴奏出音樂時而柔情似水,時而冷峻理性,宛如英格蘭舊時的紳士。
我沉醉了。我要學彈鋼琴。
然而,正當我準備以這位排長為師開始學習鋼琴時,一紙調令,我被調離連隊到機關工作,這個架鋼琴永遠成了我的牽掛。
女兒三歲生日的那天,我請了幾位朋友一起喝酒,這位排長在邀請之列。他對說:“連長,你喜歡鋼琴,讓你女兒學習彈鋼琴多好,你看看你女兒的手指長的多好。”
那時也沒有征詢女兒的意見,便開始張羅買鋼琴的事,這一買就是一年半的時間。第一次進了裝修典雅別致的器樂商行,那一排排王氣十足的鋼琴,猶如未曾開啟封印的魔盒,靜靜等在那里,等待著有人揭起沉重的琴蓋,釋放出一串串迷人的精靈。純黑的琴身,亮晶晶的幾乎可以照映出人的影子,里面該是藏著多少酣睡著的美妙音符和多少執著而熾烈的情感!那五位數字的價錢讓我的目光發癡,我空手回了家。
女兒過了四歲生日后,我買了一架二手鋼琴,這架鋼琴基本上與新的一樣。鋼琴到家后,我迫切的打開鋼琴蓋,八十八個,黑白的琴鍵,整齊有序地排列著,這樣原始的,極端的色彩組合在一起,卻顯現出前所未有的沉靜浪漫,這樣的氣息讓我聯想到了英格蘭老派的男子,翻起的風毛衣領,壓得低低的帽檐,坐在飛馳的馬車上,長柄的雨傘拄在手中。他們臉上的表情仿佛是永遠平淡如水的,禮節性的微笑,一輩子波瀾不驚,高傲中帶著拘謹。是不是鋼琴也有這樣一種與生俱來的疏離的氣質?
然而,當鋼琴家那纖細修長,且干凈靈活的十指蝴蝶般翩翩舞起,每一個琴鍵便成了一朵初綻的雛菊,和暖欲薰的微風徐徐地掠過花瓣,一粒昨夜凝結的露珠禁不住挑逗,輕輕地滴落。于是此時此刻,高貴而驕矜的王者氣度里也摻入了世俗的芬芳。
這一刻,鋼琴的意緒飛揚靈動著,妙不可言。如今,女兒學琴8年時間過去了,女兒手指上已經能流淌出藍色多腦河的悠長、貝多芬的深思、黃河的怒吼。
八年對于我與女兒都是不普通的八年。學琴8年,女兒不僅開始掌握了一門特長,重要的是她獲得了什么是持之以恒,知難而進。
記得,女兒學琴的前一天,我帶女兒去蘇老師家。蘇老師說,如今啊!學琴在孩子中也成為一種“時尚”。我給你說,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學有所成。這是一種枯燥而且也可能是一種無收獲的勞動,你要有充分的準備。
回家后,晚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她爹可沒有音樂細胞啊,這孩子到底適合學琴嗎?能在眾多琴童中脫穎而出嗎?想不出答案,我轉身推了一下老婆說,你起來唱首歌讓我聽聽,其實,我并想聽老婆唱歌,只是想聽聽老婆的五音全不全,結果老婆子用“大半夜的神經病”回敬了我,又與周公聊上了。
盡管我想不通,還是和女兒開始了漫長的學琴“生涯”。無論春夏秋冬,甚至女兒發燒生病,也沒有讓女兒拉一次課。老師說,這孩子不錯。你們家長要有耐心,抓緊點。我經過三天三夜的深思熟慮,下定了決心,排除了萬難,犧牲了自己的一切的愛好,無論將來女兒是否搞專業,基礎都必須要打牢。這個決定我告訴了老師后,老師說,你說的對,即使是天賦很好、也特別勤奮的孩子,基礎打歪了,就像樓房蓋得越高就成了‘比薩斜塔’。比薩斜塔是世界的建筑瑰寶和奇跡,而一個‘比薩斜塔’式的鋼琴手肯定不會成為好的琴師。沒有足夠的練琴時間,就不會得到提高。提高的必經之路就是練習,而練習則需要有計劃地完成老師的作業。并且每天練琴都要知道今天完成什么任務,解決什么問題。還有練琴的質量不可忽視,沒有質量的練習,等于沒有練琴。
※本文作者:山村峰巒※